安席与坐席

安席与坐席

王忠义

我们这地方，红白喜事人家待客，大多是要安席的。

安席(当然指的是主要席位)颇有些讲究。首先，席位必须背靠堂屋正中的神龛；如果桌子是八仙桌，必须让桌子中央的缝隙横着，与神龛平行；桌子是圆的呢，尽量将桌子摆成中央缝隙与神龛呈平行状态。其次，桌子摆放的张数不同，席位的安法也不尽同。摆一张桌，背靠神龛右为一席左为二席；摆两张桌，背靠神龛左桌右座为一席，右桌左座为二席，左桌左座为三席，右桌右座为四席。

桌子摆放好后，接下来便是安席。娘亲舅大，老外婆人家，少外婆人家……主人家几经思量，将一、二、三、四席客人名单依次拟好，由家户长主持安席仪式。鞭炮声中，家户长站在堂屋门口，一边满脸堆笑地打拱手，一边高声唱道：“有请某府外公（或大舅，或……）！”相应席位上，主人家族中一尊者恭敬地举起酒杯、筷子示意一番，曰“告杯”；被请客人听清自己席次后拱手称谢，欣然落座入席。如此依次而行，逐一安席到位。至于其他席位，便没有讲究，宾客们是可以随意就座的。

安席庄重如此，能坐上主要席位，特别是上席——又称一席，是无比荣耀的。上席者，辈分之尊，声望之重，可想而知。

为安好席位，主人家一般思之再三，慎之又慎，唯恐考虑不周，得罪客人。作为客人，大多体谅主人家操劳之艰辛，礼数上也不十分在意。但主人家因考虑欠周，客人中又恰巧遇上在乎席次者，因而闹得主客不欢的情形也不是没有。甚者，客人（多数情况为娘家人）起哄大闹一通，说家户长（其实说的是主人家）不懂礼数，看不起人，而后掀了桌子，一众人离席而去；弄得主人家十分难堪，事后还得放下身段，上门低声低气，赔礼道歉。

但主要席位也不是那么好坐的。宴席进行到上了扣肉，家户长在鞭炮声中向宾客致谢词，此时坐上席者须站起来作答谢。这答谢深有学问，华厦落成有华厦落成一套，金榜题名有金榜题名一套，婚庆有婚庆的，“当大事”（死了人）有“当大事”的……总之无非是些吉利、喜庆、祝福、讨主人家和客人们欢心的大好话。坐上席者不致答谢肯定属于无礼，答谢不好会被认为没水平，至于答谢如果出了差错则会成为笑话以致闹出不愉快。

一户人家建了新屋，大宴宾客。轮到客人致答谢环节，也不知坐上席的那位客人当天脑子怎么了，他居然一字一顿响响亮亮地说“愿亡者早登仙界，祝孝家四时万福……”，听得满堂人脸色凝固、目瞪口呆。大吉大利的事情，弄出如此不和谐局面，哪个也想不到！为避不祥兆头，事后几经协商，坐上席者按主人家要求，封红包、放鞭炮作了道歉。风风光光的坐席，变作丢人现眼的落拓，想来这位坐上席者往后怕是再也不愿坐上席了。

外甥女莉莉嫁到常德西湖，她结婚和家里别墅建成的时候我都到做客。这地方在设宴安席上似乎没什么讲究。鞭炮、礼花声中，宾客们成群结伴欢欢喜喜随意就座入席。大家照样吃好喝好，一片欢乐祥和气氛。我觉得这样很好，真的！